□ 晁起
“牛山風景不用吹！”
這是我贈送給牛山風景區的一句廣告語。
牛山是秦嶺南麓極普通的一座山。秦嶺北坡的山，陡峻石多峰高，諸如太白山、終南山和華山，都是天下名山，而秦嶺主峰之南，河谷密布，山峰次第矮化，直抵漢江，這牛山也不例外，海撥已不足一千五百米，但山環水繞，山青而水綠。好在安康人也不免俗，很久以前就羅列了本土的四大名山八大景觀，“牛山疊嶂”也赫然在冊。
其實牛山對于安康人，主要存在于精神世界里，最關鍵的意義不是山，而是黃金。
安康古稱金州，何以得名，因為河道里砂金極多，別為它意。中國的自然科學在近代之前，發展并不快，先民對于自然界認知有限，不大了解黃金的形成過程，又不甘心于表現出無知，于是口口相傳一個說法。說是在金州城北九十里，群山間有一天然石洞，天庭下來的一只神牛巡游漢江支流越河，貪婪越河岸上五里鋪的稠酒，酒足之后奔走于山間醉臥洞中，得到洞前烏潭河邊一個放牛郎的悉心照料。為了答謝放牛郎，竟然暴露了其屙金尿銀的秘密，被土匪豪紳獲知后，自然要想法捉住這神牛，得到無限多的金銀。匆忙間，神牛下山而逃，河灣里有三岔路口，神牛選擇向南直奔漢江而去，強行跳上渡船過了江，船工看見船上有牛糞，手起掃把落，牛糞跌入漢江，金光四射，立馬變成了黃金，船上未掃盡的細屑也一時成金，其份量正好夠渡江的船費。自此，漢江河畔，越河川道，盛產黃金。人們很自然把神牛住過的洞叫金牛洞，走過的山叫牛山，路過的岔路河灣處叫牛岔灣，在金州城南飛天而去蹬出蹄印的山嶺叫牛蹄嶺。這些名字有牛的地方，如今都成了安康的名勝景點。
三伏天里，安康城區因為熱島效應，濕熱難耐，文朋詩友，相約登臨牛山，尋得一日清涼，走讀人間青山。
當下安康，交通極其發達，是為陜西第二大交通樞紐，鐵路與公路連通全國各大城市，出行十分便捷。到牛山去，先行316國道，再走通達鄉鎮的柏油路，沿進村水泥路上山，出城向北九十里后，便是牛山的朱雀寺前。安康以往的各種志書都對牛山有記載，大概是說牛山一系橫亙百里，高入云漢，山上有泉不涸不溢，禱雨輒應。金牛洞更是牛山的靈魂所在，也是牛山得名的起源。山上的廟宇氣勢恢宏，從現存的十多塊碑文可以看出，自宋代以來，改建維修時有發生，一度時期曾經為地方官員建廟祠于此，這倒實為罕見，我一直懷疑他是在牛山剿匪有功，在匪患嚴重的地方立廟塑像，以起震攝之用。過去出州城跋山涉水九十里，非一日能達之荒野之外、高山之巔，通常有兩種人最愛，一是想要靜修而羽化成仙的道士，二是據險建寨以劫財的強人。于是，在牛山之上，先有了道觀，再有了人祠，后來就是佛寺。道家以自我修煉成仙為目的，出世而居高山，餐風食露，選在牛山，山奇水清，正是成仙的絕佳之地；土匪以搶掠財物為生計，據險修寨，遠離州城，最終逃不掉官方剿滅；佛家以無我普度眾生為己任，不舍繁華，入世普法，于此遠遁山上，實在令人不解。
牛山所在地，是為牛山村，走在村里，瓜果遍野，夏花燦爛。村人悠然自得，精神風貌超然，一幢幢歐式風情樓宇如繁星般撒在山間，隱隱藏于林間公路旁。正遇兩位大娘從廟上歸來，坐在自家房屋前院壩里，感嘆眾多來人熱鬧非凡。正說話間，又呼兒喚孫，沏來了玫瑰花茶，茶香醉人。攀談中得知，如今的牛山上全然沒有了道家蹤跡，也沒有了地方官忠惠王廟的享殿，只留下一塊“威鎮牛山”的石刻，僅僅證明了一些歷史煙云的存在。
走進山上的茶園里，遇見一位冉姓大爺，熱情地為我們當起了導游。他告訴我們，在牛山有七十二景，其中最為有名的，首推金牛洞、練兵場與老石寨，再是流蜜崖、朱雀寺和蠟燭山。冉大爺正在察看茶園的長勢，這茶園與眾不同，一排茶樹，間種一行玫瑰，說是寺里從山東來的和尚特意帶領居士們，過著一日不做一日不食的勤勞生活，精心培植玫瑰花茶，行銷于網絡，正好與村里近年來大搞茶園建設相得益彰。以種茶為致富手段，以旅游為龍頭產業，這牛山村在鄉村振興的路上，率先邁出了堅實的一步。
我們快樂地議論起這牛山的過往與現在，大膽推測那石頭寨子可能是歷朝歷代土匪的窩點，離州城近百里，進可以劫舍，退可以隱匿，至于志書上記載有關黃巢的事，不過是夸大剿匪成果罷了。而牛山腳下，烏潭河到越河一線，自古以來農戶人家多喜愛在房前屋后，栽種各類花木，花開三季，四季有果，所以這當地政府的名字曾經就叫花園鄉，花極多蜜蜂就更多，蜜蜂在崖壁的石罅隙中做巢釀蜜，花盛而蜂勤，崖上流出蜜來，便是陜南特有的極品美味崖蜜了。站在朱雀寺前，往西南看，有五座山峰依次排列，向著牛山次第來朝，峰巒圓潤，形似一串玩抓小雞的頑童，有趣而神奇；向南不遠處，兩座獨峰，比肩向上，指向青云，正是人稱蠟燭山的險峰，峰上古樹森森，百鳥和鳴，而人不能至，云纏山尖，仙境一般。
太陽西沉，薄霧起時，涼風習習。回望牛山，林深處峰回路轉，山崖前佛寺隱現，無論自然風光，還是人文景觀，愈發神秘莫測，動人心魄，引人入勝。公路邊正有新別墅舉行封頂儀式，鞭炮聲聲；農業園區里栽種的茶葉與黃花，花黃葉青，葳蕤茂盛，勤勞的人們正在田地里管護勞作。
彼時歸來，時時記起牛山村的茶園，刻刻想著烏潭河的人家，生活在有故事的地方，住在如詩畫般的景區，致富有產業，這樣的人間樂土，誰不向往？
想見牛山，就是想時常去牛山走走，親眼見證鄉親們走在奔小康的路上，看著他們過上富裕、安康、幸福的好日子。
